沃尔塔瓦河

嘉瑞/昨日之岛(4)

节能模式猫猫嘉×瑞

这一节……有点drama

05

      音响调得很小,墙上的爱情故事已经到了尾声,男女主角在白色阳光下的田间小路重逢,对望。镜头拉近,两双眼中都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像被时间无声地浇铸成像。

      然而这静谧而深情的场景,全被怀里熟睡猫咪的咕噜声打碎成了一块块毫无关联的影像。片子是嘉德罗斯自己选的,评分不错的爱情文艺片,初入社会的诗人与年轻的乡绅夫人,甜蜜疯狂又绝望,让洗完碗走过来的格瑞着实吃了一惊,对嘉德罗斯的印象一时大为改观。

      可惜很快就改了回去。嘉德罗斯倚在他怀里,一开始兴致勃勃,到了三分之一变得兴致缺缺,三分之二的时候翻了个身,转成趴在格瑞膝盖上的姿势,眼睛只睁开一半,昏昏欲睡。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格瑞伸手去挠他的下巴。嘉德罗斯迷迷糊糊地哼唧几声,眯着眼睛伸直了脖子:“我又不看电影。这是问雷德要的单子,他最喜欢看这些东西……”

      雷德?格瑞回忆了一下那个活蹦乱跳,嘻嘻哈哈的高个子跟班,一时难以把那个形象跟这种疯狂又克制的爱情片联系在一起。他没有问嘉德罗斯为什么要向别人要电影清单,有些事情似乎正在显现出模模糊糊的轮廓。

      格瑞当然不相信这个娇贵的小东西是因为怕丢人才赖着不走。不过,公寓里的安保系统是他亲手升级完善过的,甚至有伪装功能,能在被入侵的时候进入假死状态,仍在后台实时发送加密数据到他的终端;而嘉德罗斯目前看来又还算安生。所以,只要背后的图谋别太过分(况且他委实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是能让这个什么都不缺的小神经病图谋的),格瑞不介意看在软绵绵的小肚腩和毛绒绒的尾巴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猫咪随着呼噜起伏的柔软侧腹,虽然总不忘记随身带着牛肉条或者迷你罐头,但格瑞从来不会主动抚摸那些偶尔碰见的自来熟小猫,甚至会小心翼翼又灵活快速地挪动脚步,躲开它们想要蹭过来的脸颊。跳蚤,寄生虫,还有风吹日晒和就地打滚粘上的尘土,这么多可能性的随机排列组合,随便哪一项都会让格瑞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把自己从里到外地清洗一遍,连洗衣机都要浇上消毒液空载一轮。而另一项出路,把某一只粘人的脏兮兮小猫咪带回家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养起来,也是办不到的事情。从十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某项使命就占据了格瑞的大部分精力,他就像一台永远过载的主机,勉勉强强维持着其他基本机能。目前拥有的社交关系已经是格瑞能承载的极限。他真的再匀不出一点余力去承担一只小猫咪的命运和未来。

      在这种情况下,嘉德罗斯提出的暂住七天就像送上门的小礼物一样,能让格瑞放下那些必要的担忧,安安心心地享受一阵子猫咪带来的愉悦,就当做给自己放了个短短的假。

      横跨在膝盖上的嘉德罗斯已经完全睡熟,像只毛绒绒又沉甸甸的暖水袋,毫无防备的样子。格瑞伸出指尖轻轻碰一下他的胡须,嘉德罗斯的腮帮子痉挛一样轻轻抖动几下,一边的胡子摇了摇,另一边却纹丝不动,看着有趣。于是格瑞这一回把目标瞄准了尖耳朵最顶端的那一撮绒毛,手指一靠过去,猫咪的耳朵果然立马抖了一下,格瑞干脆停着不动。于是抖完的猫耳朵复位的时候总会再次碰上候在原地的手指,接着抖了一下,再抖一下,来来回回快速反复了五六次,嘉德罗斯终于有了点反应。猫咪的眼睛仍然闭着,声音调上扬地咕了一声,听着就像在撒娇一样,一边探出一只前爪使劲揉了揉发痒的耳朵尖,最后维持着单爪抱头的姿势歪着脸继续睡了过去。格瑞还没停手,对着另一侧的耳朵也如法炮制,这一回嘉德罗斯哼哼唧唧地抗议了好几声,侧过身一点点拱进他怀里,咕噜声比刚才还要更大一点。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电影结束了,白色的四方形光芒中滚动着黑色的职员表。四周除了片尾音乐和猫呼噜外,寂静无声。唯一的光源只剩下投在对面墙壁上的影像,格瑞抱着猫咪坐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一时间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一面墙,一张放着投影仪的小茶几和抱着猫坐在沙发上的他,荒诞得像部方盒子里拍摄的黑白默片。

      黑暗有了实体,缓慢而坚决地预备朝着这样一个小而温暖的光芒堡垒流泻而下,就像几十吨的海水正恐吓着深海中一艘小小的潜艇。格瑞盯着面前发亮的墙壁轻轻打了个寒噤,他这时候才感到一种从骨髓内散发出来的寒冷。这种寒冷从来就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它永远与他如影随形,就像亲密无间又阴魂不散的爱侣,时时刻刻预备着在他孑然一身时奉上一个归宿式的拥抱,再攥着锐利的断刃扎进他的后心。它是永远忠诚的朋友与虎视眈眈的恶狼,格瑞早就习惯了它的存在,与它的搏斗有助于他保持着生命的活力,也让他有力量能够在某一条望不见尽头又预料不到结局的道路上走下去。只有偶尔的时刻,偶尔,这位老友会趁虚而入,像现在这样攀上他的肩头,这时格瑞总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羸弱而无助的孩子,四周是深不可测的宇宙与黑暗,只有面前是璀璨到令人绝望的火光。

      但是这次和往常不太一样了,持久而低沉的咕噜声驱散了这时不时就要探出头来的梦靥,越来越清晰地落在耳中。格瑞低头看了看嘉德罗斯,头脑中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在他的怀里,一无所察的猫咪仍然在呼呼大睡,格瑞发了一会呆,慢慢把自己发冷的双手塞到了暖乎乎软绵绵的猫肚子下面。

      “喵喵喵喵喵!”被肚皮上突如其来的寒冷吓醒的嘉德罗斯话痨一样发出一连串的抗议,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而他看着格瑞的脸,一时忘记了要说的话。

      在墙壁反射来的光中,格瑞的脸苍白得就像一片漂浮在黑暗中的幽灵,随时要溶解不见了。嘉德罗斯的心颤了一下,前脚踩着他的胸口直起上身,使劲用脸颊蹭着格瑞的下巴,就像要确认这个人还在这里,并没有随风而逝一样。格瑞过了好一会才从飘忽不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眼睛重新有了神采。“电影看完了,时间不早,该睡了。”他把猫咪抱在怀里站起来,按下了投影仪的关机键,声音仍然轻得像能飘起来。

      猫咪的爪子紧紧攥着居家服的前襟,嘉德罗斯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格瑞的脸,他的视力很好,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仍能看得清晰。蓬松细软的胸毛下,小小的心脏正在一下下地紧缩颤抖。嘉德罗斯过去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即便现在出现了暂时无能为力的情况,他仍然相信自己能顺利解决它。他愿意在实验室待上半个月几乎不吃不喝,冒着风险把自己强行切到了各项能力都被削弱的节能模式,只是为了这么一件“求不得”。只要格瑞在那里,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是在刚才的某一瞬,嘉德罗斯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原来一直站在某个他毫无了解的深渊上空,一步步走着丝线一样纤弱的钢索,随时摇摇欲坠。如果这个人某一天掉下去了,自己可能真的会抓不住他。这样一个念头一浮现,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就紧紧攥住了嘉德罗斯的心脏,从未有过的颤抖和痛苦轮番袭来。所有阅览过的爱情故事,英雄与武神,骑士与贵族,诗人与革命者,农奴与铁匠,千万副不同的画面,千万种各异又雷同的恐惧一齐撕掉陌生的面纱,化身为切实可感的感受涌上心头。这就是恐惧这个词语所描述的真正意味,生来不知畏惧的小小神明无师自通地意识到这一点,在自己脑海中的某个特殊列表中把这种感受一笔一划地记了下来。这个列表从来只用来归类一种事物——格瑞带给他的新感受。

      然而嘉德罗斯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不知名的凶兽打败,在看清楚这陌生的敌人之后,他轻易地扼住它的咽喉,将它摔进了深深的大地之中。他肯定会抓住这个人的,嘉德罗斯趴着枕头上磨着犬齿恶狠狠地想,就算格瑞把自己放逐进地狱的深渊,他也要冲下去砍下魔王的头颅,用恶魔的骨头做成牢不可破的锁链,扣在格瑞的手腕上把他拽回来!嘉德罗斯昂着头满意地想象了一下这副图景,跳下枕头,塌着脊背悄悄钻进了熟睡者的臂弯,头顶正抵着他的下巴。

-TBC-

生来不知畏惧的齐格弗里德看着火焰中沉睡的布伦希尔德,惊惧地后退了一步。出自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 这一段很drama很美,b站就能找到祖宾梅塔版的全集

傻吊学校一直上课到下周,下下周考试。快表扬勤劳(并没有)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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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病战五渣
容易犯病,别戳我的玻璃心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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